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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,能不能别把我发型打乱?

    宋承睿的一席话,让两个壮汉目瞪口呆。

当下,眼神便有些复杂。

既充斥着游离在死亡边缘的惊惧,又夹杂着三四分动容。

似乎是受到了莫名的鼓舞,奇经八脉之间流转的满腔热血死灰复燃。

嘴唇一阵蠕动,却最终又陷入到对于死亡的畏惧之中。

喉头滚动,只是心中叹息,而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了。

瞥了一眼壮汉那涨红的脸色,孙娴便将目光移向方才说话的青年杂役。

轻纱随风拂起,露出梦幻般美丽的侧颜,这冰山一角的神秘,宛如睡莲浮沉,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安安静静。

许久过后,朱唇轻启,问:“你......不怕死么?”

“我,何惧一死?”宋承睿的神情恢复了自如,便转身对窗,负手于后,悠悠道来:“大丈夫生于世,则顶天立地,其言必信,其行必果,已诺必诚。所谓朝闻道,夕死可矣!诚能体而存之,则众善之源,百行之本。”

言至于此,他便顿了一顿,转过身来,直视孙娴的眼眸,神色间可见激昂。

慷慨,高语:“君子可死,死得其所!”

话音虽落,意犹未尽。

偌大的账房内堂之中,静默无声,落针可循。

孙娴轻抿朱唇,面容虽穆,冰冷刺骨的眼眸深底却有一丝温润浮现。当下便撤去灵力大手,静立堂下。

“谢过长老婆婆!”

恢复行动自如的宋承睿,不由得长舒一口新鲜空气,随后稍作沉吟,便低眉轻语,指着俯首跪地的两名壮汉,道:“此二人曾伙同崔世原贪腐仙宫资粮,蛀米臭虫,莫过于此。本该血溅当场,已消众人心头大恨,但细细想来,此二人有将功补过之为,罪......便不应至死。”

“依你所见,该待如何?”孙娴的语气间,不见喜怒,亦无半点情感波动。

“晚辈见识浅薄,生性愚钝,若有不妥之处,还请长老婆婆海涵!”

宋承睿从善如流,提前打好预防针,以免到时候出现差池,便是一个殒命当场的结果。

他心中知晓,这些修仙人士,境界越高,脾气越怪。想来,便是因为长生之路路漫漫,悠悠的岁月,足可抹去人类独有的七情六欲,非常地影响心理健康。

暴起杀人......嗯,倒也是一种常规的发泄手段。

此间一席话,孙娴闻言,细眉稍缓,想了一下,便开口讥讽:“你见识浅薄?我瞧你口齿伶俐,聪明机灵,丝毫不见愚钝蠢笨,若有何高见,直言便是。”

言辞略顿,她便又补充道:“我孙娴并非滥杀之人,相反,我性格温婉,心存正直,茫茫仙路,极其少见。”

言至于此,孙娴的脸上便现出一抹自得,就算隔着一层蒙蒙的轻纱,也不难瞧出。

宋承睿暗暗抹了一把冷汗,要不是因为如此设计出自已手,他还真就信了这番鬼话。

相比之下,倒是飘瑶,要温婉许多,在正常人的轨迹上,偏得还不算远,尚不似孙娴这般,连设计师亲自下场都不一定拉的回来的那一种。

“不过,若你心怀鬼胎,在老婆子面前耍小心眼儿,我也不介意送你去与崔世原共赴黄泉。”

孙娴微垂眼睑,长长的眼睫如逆羽轻覆,眼袋之上的一圈泛青斑纹清晰可见。

显然,应是常年失眠,夜夜辗转的潜在精分病人。

她这一番话,智珠在握,似乎是向宋承睿传达:在千年的狐狸面前,最好不要玩什么聊斋。小心思可以有,但不可逾越。

如此言语,想必自是不满宋承睿对她的独特称谓“长老婆婆”。

宋承睿不觉尴尬,尽管心中骚乱,但面上却稳健异常,稍加踱步,略一思索,脱口便道:“若依晚辈之见,不如将此二人炼成人丹,分发下去,也算是给诸峰杂役一个补偿。哦对了,还有这账房先生,倘若炼成人丹,必定大补!”

余光瞥见地上死得并不算安详的崔世原,他便稍作补充。

闻言,两个壮汉登时汗如雨下,不知不觉间,脊背已然湿透大片。

孙娴不作回答,只是瞥了宋承睿一眼,沉默半晌,这才吐气如兰,道:“不好,太过残忍,不适合我这等性格温婉之人。”

两个壮汉不由得松了口气,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反复横条,一直紧绷的精神状态,好似随时都会如大厦倾塌。

宋承睿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,自觉这副笑脸人畜无害,但落在孙娴的眼里......不提也罢。

“不如这样吧。”宋承睿快步走到两名壮汉的身前,拍了拍那两颗光滑若卤蛋,耀眼如灯盏的头颅,神色一正,便道:“长老婆婆有所不知,仙路迢迢,何其无趣?恰巧晚辈有个爱好,那便是寻常间与人闲谈时开开玩笑,嘿嘿,我刚才讲的笑话,好笑吧?”

好笑个der!

差点儿吓尿......

两个壮汉对视一眼,悬着的心终于在此刻放下。

虽然对宋承睿的所作所为不甚理解,但他们隐隐感觉,眼前的年轻人尽管言语跳脱,不循常理的行为甚至令人大跌眼镜,但,断然不会加害于他们。

此人身份成谜,却可信!

面对宋承睿的疯言疯语,孙娴倒也没有表现出甚么惊异,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,便没有了下文,更不作任何疑问,只是静静地立于原地。

白驹过隙,假使任何一个人在历经千帆过后,于沧海桑田下浮浮沉沉,世界便再也不存在所谓的风声鹤唳,无人能出其中,孙娴亦不外如是。

可堪孤馆闭春寒,杜鹃声里斜阳暮。

正如宋承睿所言,仙路迢迢,物换星移几度秋,不见聚首,不见离别。茫茫天地,形单影只常伴左右。

这便是寻仙问道所要付出的代价。

孙娴早已活了数百年,天塌地陷,江水为竭,却与落叶梧桐无所区别。

仙家无情,冷眼旁观,睥睨众生,不见风云。

许久过后,宋承睿才说道:“既然婆婆已消杀意,那便小惩大诫,贬此二人下仙山罢!”

“如你所言。”孙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,随后拂袖,脱窗而出。

至此,两个壮汉便涕泗横流。

对着身前年轻人的背影,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。

他二人心知,此间之事,能够保命,便已极为难得,至于留在仙宫,便是奢望了。

“多谢恩公搭救!”

两个壮汉对视数眼,随后一同起身,夺门而出。

于他们而言,此刻多留在仙宫一刻,便要多承担一分担惊受怕。

自此,自然是火速离去,连头也不曾回。

宋承睿不作理会,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,兀自出神。

眼前,似乎还残存着孙娴的翩翩背影。

心中,便多了一份怅然,但很快便又随着拂面的穿堂风烟消云散。